总是有一些人,一些事,一些时间,一些地点,一些场景,一些情感……从来不需要想起,永远也不会忘记,成为生命的一部分。活多老,就能记多久。时间久了,都温热了;时间久了,都美好了。
那是高三冬天里的一个傍晚,天,几乎是黑透了。我一个人从学校回家带干粮,也不知道个怕,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。看见了去邻村的岔路口,知道,快到俺的村了。这时,就想跑起来了。
“唉,别先走,问问路!” 声音从身后传来,我左右看了看,没有别人,那就是喊给我听的喽。我停下来,看看什么人问路。等那人走近时,看出是个老人,个子不高,戴个棉帽。
“去师庄,是从这个路口拐不?”他指着去邻村的那个路口说。我说,是呀。
“哦,那我就走对了。” 像是自语。
“唉,你是学生?” 老人踏上路口后,回头又问我,也并没有停下脚步。“嗯,是。” 我回答。
“嗯,能考个县师范。” 很明显是说我给听的,可真像是自语。这次,头也没转,声音听来就远了,也小了。
“能考个县师范。” 啥意思?切,说谁呢,我是要考大学的人,县师范,是小中专,再说,哪还有什么县师范呀。切,真是神神叨叨的。我不乐意,跑起来,进了俺的村子。
还没进家门,就喊:“娘,我家来了。” 娘就忙不迭地来到门口迎我。
我给母亲说:“娘,今天,我遇上了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儿问路,问去师庄的路。” 母亲问:“怎么个神叨法?” 我就一五一下十地说了个清楚。最后,我有些不满意地说,那个老头儿说我能考个县师范,哼。我是要考大学的人,他却说我能考个县师范。哼!
可谁知母亲听后,一点也不生气,反而很高兴,真真儿问我:“老人家真是这样说的?” 我说:”是呀,真烦人。早知道他这样说我,我就不给说路了。哼!“
”看来,俺闺女今年一定能考上大学了!“ 母亲说这话时,显得很高兴。母亲还说,那个老人一定不是一个一般的人,他说能考上就能考上。我说:“娘,他知道我是谁呀!再说,县师范是啥意思,是小中专,我是要考大学的人。” “老人说县师范,只是个名,只是个说法不一样。” 母亲像是得了我考上大学的包票似的,那般坚信不移。 可我只是觉得老人家神神叨叨地,连我是谁都不知道,就瞎说什么考县师范之类的话。
那一年,我考上了我们市的一所高等师范专科学校。在当时,这虽实属不易了,但总不能称为大学,至少在我是这样想的。我只是专科生,不能算是大学生,只有本科生才能叫大学生。
看来,还是不幸,给那个老人说中了。可母亲才不问什么本科专科的事,在她看来,只要考上,就是大学生了,她是千高兴,万高兴。
后来,母亲不止一次说,说不定那个老人真是个神仙呢,说话灵验着呢。我虽不满意我考上的这个师专,可看着母亲满足高兴的样子,就什么也不说了。
母亲不是个迷信的人,可在我考学的这个事上,她竟是如此相信一位问路老人随口说的一句话。我想,我能懂母亲的心。
母亲离开我们二十多年了,与母亲有关的一切,在我的心里都是温热的。
那个神秘的问路老人,也许早已不在人世了。真得谢谢他,一句吉言,让母亲感念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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